基诺族神话故事两则
玛黑、玛妞和葫芦里的人
玛黑和玛妞是一对兄妹,他们和爸爸妈妈一起居住在高高的山上,过着平静、幸福的日子。可是在他们刚刚成人的时候,世上忽然发了大水,整个人类面临着灭亡的威胁。在水还没淹到山顶的时候,玛黑和玛妞的父母为他们想了一条逃生之计:造一只大木鼓把他俩装在里面,这样水就淹不着他们了。于是爸爸妈妈赶快就去砍树造鼓。可是走到第一棵树面前,刚砍了第一斧,那树马上叫起来:“哎喽!太疼了呀!”走到第二棵树面前,刚砍了第一斧,那棵树又叫起来:“哎喽!太疼了呀!”……一直砍了九十九棵树,棵棵都叫疼。最后,他们来到寨子中间,那里生长着一棵苦果树。玛黑玛妞的父母就哀求说:“苦果树呵苦果树,大水就要淹上来了,请你救救我们的孩子,让我们把你砍来做个鼓吧!”苦果树点点头答应了。于是,玛黑玛妞的父母就把树掏空,做成了一个大木鼓。
玛黑玛妞的父母在木鼓里放了够吃九天九夜的粮食和一只小鸡,又交给玛黑玛妞一把小刀和一块蜂蜡,对他俩说:“现在,你们要离开父母去逃生了。记住:水不干就不要出来。如果你们要看水势,可以用刀把鼓划个小洞往外看,看后就赶快用蜂蜡把洞堵上。什么时候可以出来,小鸡会叫你们的。”玛黑和玛妞就这样辞别了父母,开始在洪水中漂荡。
他们漂呵漂,漂了三天三夜,小鸡还不叫。玛黑忍不住了,就用小刀在鼓上挖了一个小洞往外看。呵!外面的景象多么惨哪:洪水在不断上涨,水面上漂着死人的尸体。玛黑吓坏了,赶快用蜂蜡把洞口堵上。他们又继续漂呵漂,漂了六天六夜,小鸡还是不叫,玛妞忍不住了,她用小刀在鼓上挖了个小洞往外看。呵!外面的世界变成白茫茫的一片,连人影也看不到了!她吓坏了,赶紧用蜂蜡把洞堵上。他们又继续漂呵漂,一共漂了九天九夜。小鸡终于开口了:“啾啾啾,吱吱吱!水干了,可以出去了!”兄妹俩高兴得一头钻出了木鼓。
可是,眼前的情景使他们几乎哭了出来:四周静悄悄的,没有一丝人声,也没有一粒种子,迎接他们的是一座被水冲得光秃秃的山和山背后即将沉落的夕阳。他俩带着小鸡一面哭,一面找,希望能找到一个人。可是找遍整座大山,只找到了一粒葫芦籽。兄妹俩就把葫芦籽种下了。
种下葫芦籽以后,玛黑和玛妞说:“妹妹,现在世上只剩下我们兄妹俩了,我们结成夫妻吧!”玛妞害羞极了:“这怎么行呢?你是哥哥,我是妹妹,兄妹怎么能成亲呵!”玛黑使劲劝她,她就是不听。最后,玛黑想出一个主意,他对玛妞说:“这样吧,对面山上有一位白发智者,你去问他,他会告诉你,我们能否成婚。”玛妞答应了。
通往对面的山有两条路,一条直路,一条弯路。玛黑指给玛妞走弯路,自己则走直路先到了那里,扮成一个白发老人守候在路旁。一会儿,玛妞也到了。她看到果然有个“白发智者”在那里,就跑过去跪在“老人”面前问:“智慧的长者呵,现在世上只剩下我和哥哥两人了,请告诉我:我们可以结成夫妻吗?”“白发智者”马上回答:“按说兄妹是不能成婚的。但是人类不能绝代呵,所以你们可以结婚。”这样,玛黑玛妞兄妹俩就结成夫妻了。
那颗葫芦籽很快就发了芽,并且长得很快、很旺,藤子爬过了九条江、九座山,但是只结了孤零零的一个葫芦。到了玛黑玛妞结婚的那天,葫芦完全成熟了,有一座房子那么大,金黄金黄的,美丽极了。早晨,玛妞去背水,路过葫芦旁,隐约听到里头有人说话,她以为自己听错了,没有在意;中午,玛妞去摘菜,又听到葫芦里头好像有人说话,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;下午玛黑和玛妞一齐收工回来,路过葫芦旁,这回两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了。他俩大吃一惊,想了想,便在葫芦旁烧了一堆火,把烧火棍放在火中烤红,想在葫芦上烙个洞,让里面的人出来。可是烙上边,里面有人惊叫:“会烙着我!”烙下边,里面也有人惊叫:“会烙着我!”烙左边,里面也有人惊叫:“会烙着我!”烙右边,里面也有人惊叫:“会烙着我!”玛黑玛妞急得团团转。正在这时,葫芦忽然传出一个老婆婆苍老而和蔼的声音:“你们从我这儿烙吧,我不怕烙,不然的话大家都出不去。但是,我死了以后,在天和地没有消灭之前,请你们不要忘记我阿匹娱。”玛黑和玛妞难过地哭了。但是为了让葫芦里的人出来,他俩只好横横心,用烧火棍朝阿匹娱那个方向烙去。葫芦冒出一股青烟,阿匹娱死了,但葫芦上通了一个洞,刚刚够一个人出来。
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布朗族。他跳出来时碰着葫芦旁火堆里的焦树干,把脸染黑了,从此布朗族就长得很黑。布朗族不会说话,玛黑和玛妞说:“去听听水声吧。”布朗人就去模仿水声说话,因此布朗话“咕噜咕噜”的,就像流水的声音一样。
第二个跳出来的是基诺族。他碰着的是栗树干,栗树干是不白不黑的,所以基诺族长得不白不黑。基诺话就是玛黑玛妞讲的话,所以基诺族不用再去学别的语言了。
第三个跳出来的是傣族。傣族跳出来碰着芭蕉杆,芭蕉杆是白的,所以傣族就长得白白的。傣族也不会讲话,但是他很聪明,他学着讲布朗话和基诺话,然后自己又进行了改进,所以傣话更好听些。
玛黑玛妞看到他们都会讲话了,就教他们数数字:“从前有九座山,每座山上有九棵树,每棵树上有九条枝,每条枝上有九个鸟窝,每个鸟窝里有九个鸟蛋;九座山上又有九个塘,每个塘中有九条牛,每条牛有十六个蹄瓣……”
现在大地上又有了人,人也会数数字了,但是他们该怎样生活,每个人又干些什么呢?玛黑玛妞领着他们去请教天上的神。神说:“这样吧:基诺族做官,布朗族种山地,傣族种坝子地。”布朗族和傣族都很高兴,只有基诺族不愿意。说:“要我们做官,除非是先请我们吃九碗长脚蚊子的脑子和双头鸡的磕膝头!”所以后来基诺族就没有做官。接下来是分工具,布朗族拿了锄头,基诺族拿了背箩,傣族拿了扁担。最后开始分文字了。神把基诺族的文字写在牛皮上,给傣族的文字写在芭蕉叶上,给布朗族的文字写在麦面粑粑上。回去的时候,有九条江拦住了大家的路,等到渡过江后,大家才发现文字都被打湿了。于是就摊开来晒。晒了一下午还没干,布朗族饿了,就把粑粑吃了,所以今天布朗族就没有自己的文字。傣族的芭蕉叶被鸡扒烂了,非常伤心,这时正好飞来一只绿斑鸠,在芭蕉叶上拉了一泡屎,傣族马上高兴起来,照着绿斑鸠的屎来造字。于是现在傣族的字就像绿斑鸠的屎一样又细又弯。基诺族看到布朗族的文字晒不干被吃了,傣族的晒在地上又被鸡扒烂了,灵机一动,就把牛皮拿到火塘边去烘,认为这样又快当又安全。没一会儿,牛皮就被烤得膨胀起来,发出很香的味道。他越闻越想吃,实在忍不住了,就自言自语道:“唔,不要紧的,吃在嘴里,记在心上。”说完就把牛皮吃了。于是,基诺族也失去了文字。
后来,人们为了纪念葫芦里的老婆婆阿匹娱,每次开口唱歌的时候,第一句总要先唱阿匹的名字:“娱(哎)……”
讲述者:白腊赛 白腊东
翻译者:白忠明 策白
整理者:赵鲁云
选自李子贤编《云南少数民族神话选》,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